“京城第一楼”开业了。
一时间,车水马龙,冠盖云集,成为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销金窟。
沈素心凭借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经营理念和手腕,在短短一个月内,就将这里打造成了权贵们最趋之若鹜的社交场。
无数的机密,无数的交易,无数的人脉,都在这酒杯交错、歌舞升平之间,悄然汇聚到了她的手中。
她在这里,能听到大到朝堂纷争,小到御史丢猫的任何风声。
她在这里,能用钱买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。
除了,她父亲的自由。
刑部天牢,如同一座水泼不进的铁桶。
李嵩早已买通了上下所有关节,无论沈素心洒下多少金银,都无法渗透分毫。她派去的人,甚至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,送进去的饭菜,也会被原封不动地扔出来。
她就像一个坐拥金山的国王,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宝物,被关在打不开的铁笼里,日渐枯萎。
常规的手段,已经彻底无用。
沈素心知道,她必须找到一个破局点。一个,能与李嵩背后那棵参天大树相抗衡的,更硬的靠山!
……
夜深人静。
第一楼的顶层密室之内,烛火通明。
沈素心端坐于书案之后,在她面前,铺开的不是账册,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。
图的中心,是“郑贵妃”三个字。
从这三个字,延伸出了无数的支线,指向了朝堂内外的文武百官,其中一条,就赫然连着“户部左侍郎——李嵩”。
而在关系图的另一侧,一个被所有支线都孤立起来的名字,显得格外刺眼。
皇长子,当今太子——朱常洛。
听风阁送来的情报显示,这位大明的储君,日子过得,甚至还不如江南的一个富家翁。
只因他的母亲,是一位不得宠的宫女。
而他的对手,郑贵妃,却正得圣宠,其子福王朱常洵,更是被万历皇帝视若珍宝。
多年来,郑贵妃一党为了争夺“国本”,用尽了所有手段,在朝堂之上疯狂打压、孤立太子。万历皇帝对太子也是极其冷淡,甚至常年克扣东宫的用度,使得这位未来的天子,缺钱,缺人,空有一个储君的名头,活得憋屈又艰难。
郑贵妃……太子……
沈素心的手指,轻轻地,在这两个名字之间,划下了一道横线。
一个念头,如同漆黑雨夜中的一道闪电,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!
敌人的敌人,就是朋友!
李嵩是郑贵妃的走狗,那么郑贵妃的死对头——太子,不就是自己天然的盟友吗?
别人都视这位失势的太子为落水狗,避之唯恐不及。
可在她沈素心的眼中,一位缺钱的、急于证明自己的、手握大义名分的储君,简直就是这京城之中,最完美的,也是价值最高的合作伙伴!
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,在她心中,迅速成型!
她要给这位穷困潦倒的太子,送一份大礼!
一份,他无法拒绝的,惊天大含!
……
三日后。
一份用最考究的宋锦包裹,没有任何署名的奏疏,通过一个谁也想不到的,极其隐秘的渠道,被悄悄送进了东宫。
当晚,东宫书房。
大明储君朱常洛,遣散了所有下人,独自一人,展开了这份神秘的奏疏。
他本以为,这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言官,送来劝他“恭顺忍让”的陈词滥调。
可只看了一眼,他那双因常年压抑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里,便迸射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光!
这份奏疏,通篇不谈国事,不谈朝政,只谈两个字——
“赚钱”!
奏疏的作者,以一种鬼神莫测的商业洞察力,为他这个穷太子,量身打造了一个足以彻底摆脱财务困境的宏伟蓝图!
奏疏中,献计之人建议他,利用名下那些无人打理、产出低下的皇家庄田,不再种植传统的粮食,而是改种江南最畅销的,经济价值极高的桑、茶、棉!
而后,再以东宫的名义,联合一家可靠的江南商号,成立一个全新的机构——“皇家农商行”!
这个“皇家农商行”,将集种植、运输、销售为一体!
用皇庄的土地,作为最稳定的货源;
用江南商号的渠道,打开最广阔的市场!
如此一来,不仅能盘活那些被荒废的皇家资产,更能绕开户部的掣肘,建立一个只属于他东宫自己的,独立的小金库!
奏疏的最后,更是用最精准的数据,算出了一个让朱常洛心跳都为之停滞的数字——
“此法若成,一年之内,可为东宫带来净利……不下百万两!”
百万两!
朱常洛拿着奏疏的手,都开始微微颤抖。
他不是没想过赚钱,可他身边,全是些只懂得四书五经的腐儒,谁懂这个?谁敢想这个?
这份奏疏,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甘霖!
“奇才……真是奇才!”
他激动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,最后,目光落在了奏疏末尾,那一行娟秀的小字上。
“欲详谈,请至京城第一楼。”
京城第一楼!
是她!
那个最近在京城里,搅动起无边风雨的江南女商,沈素心!
朱常洛的眼中,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,但更多的,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好奇与渴望。
他知道,与此人合作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
可他,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。
“来人!”他压抑住激动的心情,沉声喝道。
……
子夜。
沈素心乘坐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,在东宫侍卫的秘密引领下,第一次,踏入了大明帝国最核心的权力禁区。
东宫之内,远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,反而处处透着一股萧索与冷清。
在书房内,她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太子。
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,面容清瘦,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,但那双眼睛,却异常的明亮,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,深邃与睿智。
“你就是沈素心?”
朱常洛屏退了左右,目光如炬,上下审视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。
“民女沈素心,叩见太子殿下。”沈素清盈盈下拜,不卑不亢。
“你的计划书,我看过了。”朱常洛开门见山,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压迫感,“构思之巧妙,算计之精准,本宫,平生未见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眼神骤然变得锐利:
“但本宫很好奇,你费尽心机,为本宫献上如此一份厚礼,究竟,图的是什么?”
“你一介商贾,与本宫联手,搅入这‘国本之争’的旋涡,你就不怕,粉身碎骨吗?”
来了。
最关键的考验,来了。
沈素心知道,任何的巧言令色,在眼前这位久经宫斗考验的储君面前,都只会显得可笑。
她抬起头,迎着他审视的目光,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反而,直挺挺地,跪了下去,对着他,恭恭敬敬地,磕了一个响头。
朱常洛眉头一皱,正待发问。
沈素心却已经抬起头,眼中,竟已是泪光闪烁,声音里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,令人心碎的悲戚与哽咽。
“回殿下,民女不图富贵,不图权势。”
“民女,只为鸣冤!”
她将自己父亲的冤案,言简意赅地,悲切地诉说了一遍。
最后,她再次叩首,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发出了此生最重要的一次,恳求:
“民女自知人微言轻,无法与朝中权贵抗衡!”
“民女愿倾尽所有,为殿下打造金山银山,为殿下扫平前路!”
“只求殿下,能在来日的朝堂之上,念在民女一片忠心,为我那身陷天牢的父亲……”
“……说一句,公道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