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藤蔓的低语(1 / 1)

第九章藤蔓的低语

绿光褪去时,药圃里飘着股焦糊味。

沈青芜瘫坐在地上,看着手里的玉。那鸽蛋大的白玉已经变得浑浊,里面的绿色雾气散得干干净净,只剩块普通的石头。而药圃里的灵草,又蔫了下去,叶片边缘焦黑,像是被火烧过。

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个少年。

他半跪在地上,背对着她,身形比刚才凝实了些,却依旧透着股不真实的透明。灰布衣上沾着些金色的粉末,像是从灵藤叶上蹭下来的,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,破了个洞,洞里没有血肉,只有团模糊的绿光在缓缓流动。

“你到底是谁?”沈青芜攥紧灵木杖,声音发紧。

少年没回头,只是低低地咳嗽了两声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你不用管我是谁,再敢用血喂灵藤,下次就不是灵草焦枯这么简单了。”

沈青芜皱起眉:“灵藤怎么了?它给我露水,赠我灵玉,我用血报答它,有什么错?”

“报答?”少年猛地转过身,眼睛红得吓人,“你那是在剜它的命!千年灵藤的本源灵力全在那玉里,你用逆脉血催逼它,就像用刀逼着老人把心挖出来给你!”

这话像块石头砸在沈青芜心上。

她想起灵藤叶上的金边,想起藤身与她共鸣的震颤,想起那块渐渐失去光泽的玉。原来那些善意的馈赠,不是无代价的,是灵藤在拿自己的命换她的生机。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指尖冰凉。

少年看着她苍白的脸,眼神慢慢缓和了些,却依旧带着戒备:“你那逆脉功法,是不是从藏经阁废墟捡的?”

沈青芜猛地抬头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那半本古籍的事,除了春桃和管事嬷嬷,再没人知晓。这少年藏在后山,怎么会知道藏经阁的事?

少年没回答,只是站起身,往崖壁的方向看了看,叹了口气:“难怪灵藤会护着你,原来你修的是神农诀。”

“神农诀?”沈青芜愣住了。古籍上只有“逆脉修行”“血饲草木”的记载,从没提过这个名字。

“那是云岚宗失传的上古功法。”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,像是在说什么秘密,“创始人苏神农就是靠这个功法,以残缺之身证道,只是后来……”他突然停住了,眼神变得复杂,“后来被宗门列为禁术,连提都不许提。”

沈青芜的心跳快起来。

她想起太上长老出示的创始人手记,想起那些关于“正统”的争议。原来她修的功法,竟和云岚宗的起源有关。

“灵藤和苏神农是什么关系?”她追问。

少年犹豫了一下,指了指自己后背的绿光:“我是灵藤的器灵。苏神农坐化前,将自己的一缕残魂封在灵藤里,护着这后山的药圃,也等着能继承神农诀的人。”

沈青芜彻底呆住了。

器灵?残魂?这些只在杂役院老人的故事里听过的东西,竟然真的存在。她看着少年后背流动的绿光,突然明白为什么灵藤会对她的血有反应——因为她修的神农诀,本就和苏神农同源。

“那你刚才为什么说,我的血会害死灵藤?”她不解。

“神农诀讲究‘共生’,不是掠夺。”少年蹲下身,捡起片焦黑的灵草叶,“你现在根基太浅,强行用血饲草木,是在透支自己的生机,也在逼着灵藤提前耗尽本源。就像给快饿死的人灌参汤,不是救他,是催他死。”

沈青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上面还残留着血饲的痕迹,指尖的伤口虽然愈合了,却有种深入骨髓的虚。原来她以为的逆袭,不过是在拿命换暂时的强大。

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她声音发颤。

放弃修行,回到杂役院继续受欺负?还是眼睁睁看着灵藤为她枯萎?

少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递给她:“把这个敷在伤口上。”

布包里是些墨绿色的粉末,带着股淡淡的腥气,像是某种草木的根茎磨成的。沈青芜刚要问是什么,少年已经转过身,往石屋走去:“这是断骨草的根磨的,能稳住你的伤势。灵藤暂时没事,只是本源受损,需要静养。”

他走到石屋门口,突然停住脚步,背对着她说:“今晚别靠近崖壁,也别给任何草木喂血。后山的东西,不全是好的。”

沈青芜想问为什么,少年却已经走进石屋,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了,再没动静。

夜里,沈青芜躺在草堆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少年的话在她脑子里打转。神农诀、苏神农、灵藤的本源……这些陌生的词汇像藤蔓一样缠着她,让她既兴奋又不安。她摸了摸右腿的伤口,敷上断骨草根粉末后,疼痛感减轻了不少,连软骨摩擦的钝痛都缓解了些。

“共生……不是掠夺……”她低声重复着。

月光从石屋的破洞照进来,落在药圃的灵草上。那些半枯的灵草,叶片上竟慢慢渗出些绿色的汁液,顺着叶脉往土里流,而土壤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,像是细小的根须在伸展。

沈青芜悄悄爬起来,走到药圃边。

借着月光,她看见那些灵草的根须正在往石屋的方向延伸,根须上沾着点金色的粉末,和灵藤叶上的一样。而在石屋门口的缝隙里,有团微弱的绿光在跳动,像是少年后背的那团,正顺着根须往灵草里输送着什么。

原来他们真的在共生。

灵藤用自己的本源滋养灵草,灵草再将生机反哺给灵藤。没有谁在掠夺谁,只是在相互扶持,像寒冬里抱团取暖的人。

沈青芜的心突然亮了。

她想起古籍里那句被烧焦的话:“草木无心,却懂相生。”原来不是要她用血去换草木的灵力,而是要像灵藤和药圃这样,找到彼此需要的平衡,你给我一寸生机,我予你三分绿意。

她刚想回石屋,却听见崖壁的方向传来奇怪的声音。

不是风声,也不是灵藤的震颤,是种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,从崖顶一直延伸到药圃边缘。

沈青芜屏住呼吸,握紧灵木杖。

她想起少年说的“后山的东西不全是好的”。难道是什么妖兽?还是……

沙沙声越来越近,带着股腥甜的气味,像是腐烂的草木混着血。沈青芜躲在灵草后面,借着月光往外看——

是根暗红色的藤条,粗得像蟒蛇,上面长满了倒刺,正贴着地面往药圃里钻。藤条的顶端结着个花苞,花苞半开着,露出里面猩红的花蕊,像是只睁着的眼睛,正死死盯着石屋的方向。

这不是灵藤。

沈青芜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。

她见过这种藤条的画像,在杂役院的禁书目录上——是“蚀骨藤”,种以生灵精血为食的邪藤,所过之处草木枯萎,修士碰上了,连骨头都能被它蚀成粉末。

蚀骨藤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

她刚想叫醒石屋里的少年,就看见那根蚀骨藤突然加速,倒刺划破地面,留下道黑色的痕迹,直扑石屋的门——

而石屋门口,那团微弱的绿光,正是少年的残魂所在。

蚀骨藤的目标是他!

沈青芜想也没想,抓起身边的灵木杖,朝着蚀骨藤狠狠砸了过去。

“砰”的一声,木杖砸在藤条上,竟被弹了回来。蚀骨藤的花苞猛地转向她,花蕊里渗出粘稠的汁液,滴在草叶上,草叶瞬间就枯萎了。

被发现了。

沈青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知道自己不是蚀骨藤的对手,可石屋里的少年还在静养,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邪藤吞噬。

她咬了咬牙,转身往药圃深处跑,想把蚀骨藤引开。右腿的伤口因为奔跑又裂开了,血滴在地上,竟让那些灵草突然疯长起来,挡在了她和蚀骨藤之间。

蚀骨藤被灵草缠住,发出愤怒的嘶嘶声。花苞猛地炸开,喷出团黑雾,落在灵草上,灵草瞬间就变成了灰。

沈青芜看得头皮发麻。

就在这时,她的袖袋突然发烫——是那截断骨草的根须。根须冲破布料,像条绿色的鞭子,朝着蚀骨藤抽了过去。

更奇怪的是,断骨草的根须碰到蚀骨藤时,竟发出“滋滋”的响声,像是水火相遇。蚀骨藤的藤条迅速变黑,倒刺纷纷脱落,而断骨草的根须,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,根须上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。

这两株藤,是相克的?

沈青芜还没反应过来,蚀骨藤突然发出声尖锐的嘶鸣,猛地缩回崖壁的方向,只留下段被断骨草灼伤的藤条,在地上抽搐着变黑。

危机解除了。

沈青芜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气。断骨草的根须慢慢缩回她的袖袋,根须上的金色纹路却没消失,反而更加清晰,像是吸收了蚀骨藤的邪气,变得更强了。

她刚想松口气,却听见石屋里传来少年的痛呼。

“不好!”

沈青芜连忙爬起来冲进石屋。月光下,少年倒在地上,后背的绿光变得极其微弱,像是随时会熄灭。他的脸色惨白,嘴角溢着绿色的血,指着门口的方向,艰难地说:

“它不是……冲着我来的……是冲着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少年就晕了过去,身体渐渐变得透明,最后化作团绿光,钻进了石屋墙角的个破陶罐里。

沈青芜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
她看着那个破陶罐,突然想起少年说过,他是灵藤的器灵。如果器灵受了重伤,那崖壁上的灵藤……

她抓起灵木杖,疯了似的往崖壁跑。

刚跑到崖下,就看见那株千年灵藤的藤叶已经彻底枯黄,藤身布满了裂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过。而在藤身最粗的地方,有个黑漆漆的洞,洞里渗出些暗红色的汁液,和蚀骨藤的颜色一模一样。

蚀骨藤的目标,是灵藤的本源!

沈青芜颤抖着伸出手,想碰一碰藤身,却听见藤叶间传来阵微弱的沙沙声,像是谁在说话。

她屏住呼吸,把耳朵贴在藤身上。

那声音很轻,很碎,像是无数片叶子在低语,重复着同一个词:

“根……根……”

沈青芜猛地想起什么,转身往药圃跑。

她知道灵藤在说什么了。

是断骨草的根。

只有那截断骨草的根,能克制蚀骨藤的邪气,能救灵藤的命。

可当她冲进药圃,想找出断骨草的根须时,却发现袖袋里空空如也——

那截断骨草的根须,不知何时不见了。

只有药圃的泥土上,留着道蜿蜒的绿色痕迹,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,像是根须自己爬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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