闭关室的石墙在第二十八天渗出了淡绿色的水痕。
不是石壁返潮，是土豆藤的根须钻进了石缝，把闭关室的灵气凝成了细小的水珠，顺着墙往下淌，在地面积成片亮晶晶的水洼。陈小刀蹲在水洼旁，看着自己的倒影里多了个金土豆——是挂在藤蔓上的果实垂得太低，影子正好落在水面上。
“该搭第二层架子了。”他摸了摸最壮的那株藤，茎秆已经有手指粗，上面挂着四个金土豆，最大的那个比拳头还圆，表皮的光粒像撒了层碎金。
从竹筐里翻出云丝草时，发现草已经被雪球啃得只剩半筐。兔子最近总爱用云丝草铺窝，说是“比石床软”，现在草筐里还沾着几根绒毛，像撒了把蒲公英。
“省着点用。”陈小刀拍了拍雪球的头，把草摊在石桌上，用青苔蜕下的蛇鳞当剪刀，慢慢编篮子。云丝草沾了灵气，比普通的草韧，编到一半时，突然听到通风口传来“吱吱”的急叫。
青苔正用尾巴卷着只灵鼠的尾巴，把它往通风口外拖。灵鼠前爪扒着栏杆，嘴里还叼着片土豆叶，被青蛇拽得直蹬腿，灰色的绒毛上沾着泥土——又是来偷苗的。
“说了别偷叶。”陈小刀放下草篮走过去，闻到灵鼠身上有股奶味，肚子圆滚滚的，像是刚生过幼鼠。他叹了口气，从石桌下摸出块灵米饼，塞到灵鼠嘴里：“这个比叶子顶饿，回去吧，别再来了。”
灵鼠叼着饼，对着土豆藤的方向鞠了个躬，才顺着青蛇的尾巴窜出去。青苔甩了甩尾巴尖的云锦，沾着的泥土溅在石墙上，像幅歪歪扭扭的画——蛇显然觉得这差事麻烦，却又忍不住在陈小刀看过来时，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，像是在邀功。
“算你今天表现好。”陈小刀把刚编好的草篮挂在支架上，里面垫了层软草，“这个给你当窝，比栏杆舒服。”
青苔立刻钻进去，在草篮里盘成圈，尾巴尖的云锦搭在篮沿上，像块精致的桌布。阳光从通风口照进来，正好落在草篮上，把蛇鳞映得透亮，像块浸在光里的翡翠。
雪球在土豆秧上搭窝时，差点把最圆的金土豆碰掉。
兔子叼着云丝草往藤蔓间钻，后腿不小心勾到了挂着土豆的细藤，果实晃了晃，砸在青蛇的草篮上，发出“咚”的轻响。青苔立刻从篮子里探出头，对着雪球吐信子——蛇显然被吓了一跳，尾巴尖的云锦绷得笔直。
“小心点。”陈小刀把金土豆扶稳，用灵泉水洗了洗表皮的泥土，光粒在阳光下亮得刺眼，“这是给你当枕头的，碰坏了就没地方睡觉了。”
雪球委屈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，小爪子把云丝草铺得更厚了。它选的位置很好，在三根藤蔓的交叉处，像个天然的吊床，躺下时能碰到三个金土豆，既能当枕头，又能当零食，比在柴房的草堆里舒服多了。
下午打坐时，陈小刀发现雪球居然在窝里睡着了。兔子抱着最大的金土豆，绒毛被光粒染成淡金色，小鼻子随着呼吸轻轻动，连青蛇都没打扰它——青苔趴在草篮边，尾巴尖的云锦搭在窝沿上，像在给兔子盖被子。
他突然觉得这场景比任何打坐姿势都像样。土豆藤在旁边轻轻晃，灵气顺着根须往丹田流，金丹转得像被泉水泡过的玉，暖得扎实。外门弟子总说“要心如止水”，可他们大概没试过，躺在土豆堆旁，听着兔子的呼噜声，灵气会自己往身体里钻。
闭关室变成菜园的第三天，陈小刀收获了第一筐金土豆。
他用云丝草编了个大篮子，垫上青苔蜕下的完整蛇鳞（又软又滑，能防土豆磕碰），把成熟的土豆一个个放进去。灵鼠带着幼鼠来帮忙，用爪子把滚到石缝里的土豆扒出来，最小的那只幼鼠还叼着个拇指大的土豆，像举着块小金子。
“这些给你们。”陈小刀挑了五个小土豆，放在石桌上的叶子里，“带回家给母鼠补补，它最近肯定瘦了。”
灵鼠对着他鞠了三个躬，才带着幼鼠们拖着土豆往通风口走。最小的幼鼠叼不动土豆，索性趴在上面，让灵鼠用尾巴推着走，像艘载着金货的小船，逗得雪球从窝里探出头，对着它们“吱吱”笑。
赵磊托灵鼠带的玄铁铲子顺着通风口吊下来时，陈小刀正在给新长出的土豆苗浇水。铲子上系着张纸条：“听说你把闭关室改成菜园了？用这个挖土豆，比蛇鳞铲快，记得给我留两个烤着吃，上次的灵蜜味还没忘。”
铲子沉甸甸的，刃口泛着冷光，显然是新打的。陈小刀试着挖了下泥土，果然比蛇鳞铲省力，连带着石缝里的根须都能轻松铲断。他把铲子放在石桌旁，突然觉得赵磊这小子虽然练剑一般，送工具倒是挺懂行。
“给你留了个带芽的。”他对着通风口喊，“回去埋在演武场的土里，说不定能长出新苗，以后不用来换了。”
外面传来赵磊的回应：“真能长？那我现在就去翻土！”声音里带着兴奋，比听到要练剑时精神多了。
墨渊宗主来收“闭关成果”的那天，陈小刀正在土豆堆旁啃灵果。
是清风长老托雪球带来的灵桃，果皮泛着淡红，咬一口能尝到花蜜的甜。他躺在用云丝草和金土豆堆成的“软榻”上，脚边放着半筐刚收获的果实，阳光从通风口照进来，在身上投下块暖烘烘的光斑，比在柴房晒太阳还舒服。
雪球在土豆秧的窝里打滚，把最圆的金土豆压在身下，只露出对黑葡萄似的眼睛，看着陈小刀啃桃；青苔缠在旁边的藤蔓上，尾巴尖的云锦沾着桃汁，时不时用头蹭蹭陈小刀的手背，像是在讨食。
石门“哐当”打开时，陈小刀正把桃核丢给灵鼠。老宗主站在门口，看着爬满墙的土豆藤和石桌上堆成小山的金土豆，手里的玉牌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这就是你的……闭关成果？”墨渊的声音有点发沉，目光扫过草篮里的土豆、石墙上的藤蔓，最后落在陈小刀脚边的玄铁铲子上，“赵磊给你送的？”
陈小刀把最后口桃肉咽下去，从土豆堆里坐起来：“算是吧。这些土豆能抵清心丹，还能当灵食，比打坐划算。”
雪球被石门的响声吓了跳，从窝里跳出来，抱着金土豆往陈小刀怀里钻，耳朵尖沾着土豆屑，像撒了把金粉；青苔则顺着藤蔓爬下来，缠在他的手腕上，尾巴尖的云锦扫过他的手背——像是在说“别骂主人”。
墨渊走到土豆堆旁，拿起个金土豆，对着光看。表皮的光粒在阳光下流转，像有液体在里面动，灵气顺着他的指尖往身体里钻，比任何丹药都温和。老宗主突然咬了一小口，眉头慢慢舒展开。
“比清风的灵鸡汤还鲜。”他把土豆放回草篮，看着陈小刀，“你打算就这么把它们堆在闭关室？”
“打算带回柴房，分点给阿木他们，剩下的埋在药园，明年还能长。”陈小刀摸了摸雪球的头，兔子正抱着金土豆啃，把光粒蹭得满脸都是，“刘师兄说药园的土肥，能长出更大的。”
墨渊盯着他看了半晌，突然叹了口气。他本以为会看到堆灵气珠或本悟道路笔记，没想到是满室的土豆藤和金果实。可指尖残留的灵气骗不了人——这土豆里的灵气比任何金丹期修士的灵力都纯，带着种“踏实”的韧劲，是打坐十年都练不出的。
“罢了。”老宗主指了指草篮，“分宗门一半，就当你闭关过了。剩下的你自己处理，别让外门弟子再爬通风口偷土豆皮——张猛昨天从上面摔下去，把胳膊摔青了，还说要找你赔土豆。”
陈小刀突然笑了。张猛那小子肯定是想偷最大的金土豆，才爬那么高，摔了也是活该。他从草篮里挑出十个最大的土豆，用叶子包好，放在石桌上：“这些给宗门，让伙房给弟子们炖灵鸡汤，比清心丹管饱。”
墨渊看着包好的土豆，又看了看在土豆堆里打滚的雪球，突然说：“下次让清风给你送点菜种，药园的灵白菜和青萝卜都能种，总吃土豆也腻。”
“真的？”陈小刀眼睛亮了，“能种灵玉米吗？赵磊说烤玉米抹灵蜜，比烤土豆香。”
“能。”墨渊拿起土豆转身往门口走，走到石门前又停下，“别总用玄铁铲子挖地，伤石壁。下次我让铁匠给你打个木铲，轻便。”
石门关上的瞬间，陈小刀听到外面传来老宗主对清风长老的声音：“把这些土豆分下去，告诉弟子们‘这是陈师弟的闭关悟出来的灵根，吃了能静心’——别说是土豆，免得他们不爱吃。”
雪球突然从他怀里跳出来，对着通风口“吱吱”叫。灵鼠带着刺猬和麻雀钻进来，对着土豆堆欢呼似的叫，像是在庆祝闭关“过关”。陈小刀把剩下的土豆分了分，给灵鼠留了三个，给刺猬留了两个，连麻雀都分到了小半块，用叶子包着叼回窝里。
青苔缠在他的手腕上，尾巴尖的云锦沾着土豆皮的碎屑，对着他吐信子——像是在说“快收拾东西，回柴房”。
陈小刀摸了摸丹田的金丹，比刚进闭关室时亮了三倍，四片噬灵叶围着金丹轻轻晃，像是在跳支轻快的舞。石墙上的土豆藤还在往下滴水，阳光透过水珠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片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把星星。
他突然觉得，这三个月的闭关，比过去一年的修炼都管用。不是因为金丹巩固了，是因为他终于明白——修仙不一定非要打坐练剑，种土豆、晒太阳、听兔子打呼噜，只要能静下心，灵气自然会来，大道自然会悟。
收拾东西时，雪球把最圆的金土豆塞进竹筐，又叼来云丝草窝铺在上面，像是在给土豆安家；青苔则把玄铁铲子缠得紧紧的，生怕被落下——蛇显然觉得这工具比剑穗有用。
走到石门边，陈小刀回头看了眼闭关室。土豆藤还爬在墙上，草篮里还剩两个小土豆，通风口的栏杆上，灵鼠正叼着片叶子，像是在跟他告别。
“我们还会回来的。”他对着藤蔓挥了挥手，“等药园的种子发芽，就来给你们浇水。”
雪球对着土豆藤叫了两声，像是在说“记得长快点”；青苔则对着通风口吐了吐信子，尾巴尖的云锦在阳光下晃，像朵会动的花。
石门“哐当”关上的瞬间，陈小刀闻到了柴房的味道——是云丝草席的清香，混着赵磊烤鱼的油香，还有雪球藏在草堆里的灵气珠味。
他突然觉得，能带着土豆和兔子回柴房，比任何闭关成果都让人安心。
至于回去后要面对张猛的索赔、外门弟子的围观，甚至墨渊宗主真的送来玉米种子——
陈小刀低头看了看竹筐里的金土豆，突然笑了。
以后的事，以后再说。
现在最重要的是——
土豆真沉，阳光真暖，雪球的绒毛真软，还有……赵磊肯定在柴房烤好了玉米，正等着他回去分呢。
这就够了。